在浙话艺术剧场看的话剧《怜香伴》，回来后才知它改编自清戏曲家李渔年传奇集《笠翁十种曲》其中一篇。
当时讲述崔笺云与曹语花两名女子以诗文相会，互生倾慕，两人想方设法争取长相厮守的故事。
这就够。只说晚上这剧，我的朋友王佩编剧，李伯男导演，昆曲大师汪世瑜监制，浙江话剧团演出。
曾记，其中某主创人员，一日无心饭局，座中七女，有四人与其有旧，他使尽浑身解数而不得，如今却做了这么一场深情挚爱的三世女同情感史诗剧。
古人曾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幸有河豚，一如苏东坡谓为河豚死也值。戏分三幕，是崔曹二人三世，世世缠绵纠结，世世女同，世世不得，真人间恨事罕见。南唐后主李煜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一语道尽。
第一幕古代，两人在雨花庵缘定三生，“他年若得怜香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第三幕现代匆促，据说是审时删得厉害，遗憾的艺术。
我最爱它的第二幕，正是民国时在上海的故事。
在上海。“交际花”曹语花爱苏州崔笺云深，笺云早嫁范先生。年，上海风雨飘摇。语花为自己和崔范二人倾家荡产，还用了李先生20金条，50金条只得两张船票，将渡台湾。
语花忍痛，票着佣人秦妈送崔范。崔三年来首次上门，却见这语花屋中，竟全是当日崔苏州家中装置，放得曲也是当时听的昆曲《怜香伴》。
痴情如此。
此处妙，是崔笺云身心两处，内心独白是一个演员，当下交流又是另一个演员，统一着装，与曹语花对戏。
崔不肯离上海，又感曹孤单，遂骗之。允诺两张票，由自己陪曹赴台。
此刻曹语花何等欢欣鼓舞，不能自己。而崔笺云冷静，其情柔弱。语花唱，“你水里来，我水里等，你火里来，我火里等，你不来，我永远等”。
次日，太平轮起航，汽笛长鸣，语花在船望穿秋水，肝肠寸断，方知笺云本不会来。笺云沉痛，她不知几世情缘，总懂这三年倾爱。
太平轮撞没，生还者中无语花。笺云毕生为憾。
及到此处，我潸然泪下。
小时候看戏，多是小越剧团下乡，我在戏台前张望，戏台旁听响，戏台下奔跑，他们出将入相得热闹，几乎两不相干；略大点，去看电视剧《封神榜》，总是几十个人来来去去，有好玩，又辛苦，但眼巴巴的等着次日晚间的剧。
到如今，才明白哪里是我们看戏，分明是戏看我们。
你的阅历，故事，性情，都会被好戏撩拨检阅。你是多情，你是薄情，你是生动，乏味，丰富，单薄，美满，残缺，勇敢，怯弱，都在戏中的镜子里照出来。
世间最苦是深情，最甜是深情。
第三幕，曹语花在客厅读本，崔笺云来催“你快准备，等下要见我父母”。因为服装的关系，活脱脱熟悉、漂亮的两个姑娘，像我们身边的朋友。
我不知道她们的父母怎么想，怎么影响她们，我还沉浸在她们上一世的民国上海往事里，也想起Tiffany近日的同性婚戒广告《Lovewithoutlimits》，广告片主角是一对男同，主张“真爱都值得歌颂”。
恭喜王佩。谢谢浙话版的所有主创及演员，相关部门。祝福今晚剧场里的每一个人，场外相思的每一位、每一对异性或同性恋人。
这冬日的城市，到处汹涌是浮躁，寂寞和灯红酒绿，用一出话剧的文艺，叮嘱你我勇敢的心，用爱照亮生活可好。
很可惜，这是最后一场。很高兴，它毕竟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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