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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2/16 19: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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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往的数十年,娱乐圈的武侠电影与文学界的金庸小说虽跨及两个行业,但命运却紧密相连。“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金庸的这句话似乎成了武侠影视江湖的真实写照,然而武侠大师金庸带给影视界的绝非只是一袭青衫,三尺青峰的刀光剑影,而是在武侠电影的灵*深处埋下了一颗江湖种子。

金庸

粗看起来,金庸小说与一般的武侠小说似乎没什么两样,也有武、有侠、有传奇、有言情,也有复仇、夺宝、争霸等,但金庸小说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不但像高明的厨师,用同样的材料作出了味道决不同与一般的菜肴,更在于他将武侠小说的“功夫”练到了“三重境界”,因而人所难及,这是他的高度(三重)与难度(境界)。

武侠小说中的武功打斗,是一个重要的元素,一般的作者都愿意在这方而多花些功夫,争取出“奇”而制胜,但却想不出什么花样来,因为关于武功的描写,无非一“实”一“虚”两种。

“实”之一类,如少林拳、武当剑,太极、八卦、象形、形意,以及其它一些门派,难点是作者所知有限,二来一招一式地写又难免呆板,武侠小说毕竟不是“武术教科书”。于是就发展“虚”这一类,又无非是在其兵器、武功名称上作文章,发展到极致,无非是“法术”,即飞剑杀人、腾云驾雾、移山填海、呼风唤雨,弄多了,照样让人乏味。

金庸

人的想象力受到了挑战,武侠作家的武功描写看来发展到了极限。但金庸却另辟蹊径,在实与虚之间大作文章,创造出了自己的“百花错拳”,打出了新的局面。

1、百花纷飞,错踪复杂的艺术性;

2、百花易敌、错字难当的学术性;

3、百人百艺,一人一拳的人格化。

这就是金庸小说武功描写的“三重境界”。

武功的艺术性,是指武功描写的精彩程度,以及创新形式,上述的“百花错拳”即是一例,只不过还是初创,只是使人觉得“好看”打拳名“百花”,能引起人们的视觉联想,而“错落之致”,则更增雅趣。

金庸

最具特色的创造,是金庸将“武功”与“文艺”结合起来,构成独具一格的“文艺武功”,即把传统的文学、艺术形式融人武功描写之中。如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乃至典故、成语等等,都成了金庸小说的武功描写对象,成了独特的“套路”与“招式”。

金庸小说如诗

《连城诀》中就有“唐诗剑法”;《侠客行》中更将李白的《侠客行》诗“化”为一套高深莫测的武功;《鸳鸯刀》中的“鸳鸯刀法”的每一拓都是一句情诗。

金庸作品《侠客行》

金庸小说如琴

在《书剑恩仇录》的上部,乾隆与陈家洛弹琴,还只是弹琴而已,只不过乾隆听出了陈家洛的攀声中有金戈之声而已;到了下部,余鱼同吹奏一首《十面埋伏》,使使陈家洛的武功找到了独特的节奏,从而使一场武打,变成了一场音乐舞蹈,其美可知。《射雕英雄传》中的*药师吹箫、欧阳锋弹筝,就不是音乐比赛,而是“内力伤人”了,《笑傲江湖》中的*钟公,更是弹琴练气,以琴为兵了。

金庸小说如棋

《碧血剑》中的木桑道长以围棋的棋子当暗器,练成了“漫天花雨”的绝技,教给了主人公袁承志。《笑傲江湖》中的黑白子干脆用棋盘当兵器。《天龙八部》中的*眉僧与段延庆一边下棋一边比拼内力,而苏星河代师摆出一个围棋珍珑,召来一时俊彦,考棋艺、定力、悟性、品格、个性,精彩之。

金庸小说如书

《神雕侠侣》中的大书法家朱子柳以笔为武器大战蒙古王子霍都,时真、隶、行、草、篆各种书法碑帖都成了武术的套路;《笑傲江湖》中的秃笔翁大书“裴将*诗”而与令狐冲比武的镜头亦让人难忘,至于《鸳鸯刀》中的袁冠南以笔代兵,吓唬卓天雄,那更是小儿科了。

金庸小说的“艺术武功”当然不止这些,每一部书中几乎都有独特的创造。如《神雕侠侣》中的“美女拳法”,将古代著名美女的典型姿态“化”为武功的“招式”;而“下女心经”有如“情人剑法”,将古代情侣的种种“韵事”与“风情”画出,让杨过与小龙女在与人比武时“演练”出来,实在情趣盎然。

金庸小说翻拍剧《神雕侠侣》剧照

当然最神奇的也许还数《神雕侠侣》中的杨过自创的武功“黯然销*掌”。

“黯然销*掌”的妙处之一,是将六朝大文人江淹的《别赋》中的头一句,即“黯然销*者,别而已矣”,作为掌法之名,很是巧妙;因此时杨过与小龙女正值生离死别,天各一方,茫茫人海寻不见之际。

“黯然销*掌”的妙处之二,是掌法的名称奇,招式的名称更奇,如“徘徊空谷”、“面无人色”、“呆若木鸡”、“心如死灰”、“拖泥带水”等,一共17招,招招都以生离死别之惨状为名。

“黯然销*掌”的妙处之三,是此掌黯然销*后,不顾生死,因面威力无穷;而一旦与小龙女相会,满心欢喜时,再无“赔然销*”之感,则威力尽失。待到心知生聚无多、又将死别,它的威力又“生”。

杨过—黯然销*掌

在武侠小说中,谁见过这样的武功?只有在金庸小说里,才可以见到这种情感、心态、场景、武功完全融为一体的“独门武功”。看这样的武功描写,当然是在欣赏一种真正的艺术。

金庸小说中的武功描写,千变万化,千奇百怪,匪夷所思,但却不是胡编乱造、信口雌*,而是言之成理,让人心悦诚服。《书剑恩仇录》中的“百花错拳”的成立,是因为袁士霄在创出此拳之前曾学艺百家,然后别辟蹊径,独创一格。

《书剑恩仇录》

《书剑恩仇录》中的另一套武功是“庖了解牛掌”,根据《庄子》一书中的“庖丁解牛”的寓言改创而来,庄子的寓言可寓“解牛”之技,自可以寓“武功”之义。看了这段,你无法不点头称赞。金庸将中国哲学的精神及其方法论“化”人武功的描写之中,因而不但言之成理,而且还能启发良知。

在《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发现“剑魔”独孤求败的剑螺,其中的四柄剑代表剑道、人生的四重境界,即20岁之前的剑“锋锐无匹”,与青少年的冲动刚猛相一致;30岁以前的“紫薇软剑”,可见其软而圆活机智,是以“误伤义士”,而被“抛弃”;40岁以前用的是一柄玄铁重剑,取“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这已非软剑的灵巧可比;40岁以后用的是一柄木剑,标志着主人的武功已由“重”而“轻”,即如学术上由“博”而“精”,由“博”而“约”,逐渐发展至“竹木片石,皆可为剑”,进而是“无剑胜有剑”,这一武道的境界,当然也是人生的至高境界。

电影《倚天屠龙记》剧照

《倚天屠龙记》中有一个精彩的场面,是张三丰将自创的太极拳、太极剑法教给张无忌,当着众人之面“只传剑意,不传剑招”,不问他“记住”了多少而问其“忘记”了多少,看来不可理喻,实则大有道理,即,一来高深的武学,必须“得其意而忘其形”;二来与高手比武,必须“不拘形式,随机应变”;三来太极拳及太极剑之妙正在其“意”而非在其“形”;四来敌手当面,不怕偷艺,正因为他们不懂这一层“剑意”,更不懂“意”与“形”之辩证关系。

《笑傲江湖》中的风清杨教令狐冲练“独孤九剑”,整个“传剑”一章,都深藏学理玄机。要人活学活用,不可拘泥刻板之说,以及进攻是最好的防守,随手配合、追求云流水之境界等待,这些都值得我们认真地学习与思考。风清杨老人在这里所教的何止是剑术,其实包含了剑理、剑道以及诗理、文道,乃至学术与人生的深刻哲理。

金庸作品《笑傲江湖》

金庸的小说中,每一部小说的主人公的武功都与众不同,是因为作者将武功写成了他们的人格及个性的一部分。金庸小说的每一位主人公的学武过程,都是漫长艰辛与时运机会相结合,并且都是先博采百家.然后自成一格,这也是金庸小说与众不同之处,因为“法乎上者,仅得其中;法乎中者,仅得其下;法乎众者,方得其上”。

其“上”是什么?是自成一格、卓然成家、而自成一格、卓然成家的表现与标志,是将武功与人格、武术与个性完美地统一起来。如上述《书剑恩仇录》中的陈家洛的“百花错拳”,既表明陈家洛的性格中有才华横溢如百花纷呈的一面,又有心胸不广因而“错字难当”的一面:包括他与霍青桐姐妹的恋爱关系,包括他的出身及人生命运,全都“错”得无法挽回,从而只有以悲剧收场。

郭靖—降龙十八掌

《射雕英雄传》中郭靖的“降龙十八掌”与*蓉的“打狗棒法”都是洪七公所教,但这两种武功,有着明显不同的风格,一阳刚正大、简朴深厚;一机巧灵活,变幻无常:这是郭、*性格的最好的写照。同样,洪七公也将“著作权”给了徒弟,自己不大用。可以说,这两门武功正是为这二人而写的。这部书中的东邪、西*、南帝、北丐、中神通,乃至周伯通的双手互搏、瑛姑的泥鳅功等都与各人的个性、身份、人格有关。

令狐冲—独孤九剑

《神雕侠侣》中杨过的“黯然销*掌”及小龙女的“玉女心经”;《笑傲工湖》中令须冲的独孤九剑,东方不败与岳不群、林平之等人的辞邪剑法等亦是如此。《鹿鼎记》中的书小宝对武功不感兴趣,十分懒惰与狡猾,因为怕死,只学会了“神行百逃”的四成功夫(原名该为“神行百变”,韦小宝“变”不出名堂。只以“逃命”为生,是以改名为“神行百逃”),这当然是由性格决定的。

在武侠电影的创作中,对于故事的创作者大家总是喜欢将其符号化,一旦打上某种标签,那么他所有的一切都将贴上这种标签,很难抹去。综合起来看,武侠小说艺术化、学术化、人格化的“三重境界”,除了金庸,几乎没有其他人能够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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