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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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7/27 14: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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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五月渔郎

图:网络

他呀,不是不爱我,只是更爱这个天下罢了。

1

惊蛰夜,大明宫大雨瓢泼,千线万线的雨珠子坠落。雨太大,即便遮着伞,身上的衣裳仍旧湿了一大片。来不及擦干,只脚在门口的毯子上踩了踩,便抱着箜篌进了殿。

“官家。”

我跪下行礼,轻声唤道。

今上背着身子,负手立于窗前,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叫我起来。

我开口问:“不知官家想听什么曲子?”

今上看着窗外夜雨,似是叹了一声,良久,转过身:“听雨吧。”

我一怔,他深夜召我来,只是为了让我陪他听雨?

“是。”

我抱着箜篌恭敬地站到他身侧。

天地无声,唯有泼天的雨倾洒。

“秋蝉”

他忽然问我

“你有喜欢的人吗?”

“轰隆——”天空滚落一个惊雷。

我脸色微惊,我素怕打雷,但好在因容貌可憎一直戴着面具见圣,没在御前失礼。

今上又一叹,语意里隐约有几分凄凉:“今夜的雨真大啊,就像她离开的那一夜……”

2

我出去的时候,殿外雨势小了许多,像牛毛像丝儿。

刚走几步,便遇到了越贤妃。

越氏是皇长子生母,为人温婉贤良,朝堂上已有不少大臣奏请立越氏为后,今上没有驳回。可我却晓得今上并不爱她。

“请越贤妃安。”我向她问安。

她只淡淡“嗯”了一声,扶着侍女从我身边走过,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我望着她的背影,春夜里显得有些单薄。她一向御下宽厚,对今上也是一心一意,可今上待她只是一个“敬”字……我不由叹了声,转身回去了。

走了几步,看见矮墙处开了一簇淡蓝色的小花,形如喇叭,便轻轻地抚手上去。

这是夕颜,一种薄命的花,向来只开一夜。自古都喜欢以花喻女子,如此薄命的花确实不是宫里该有的。

自惊蛰那夜后,今上每晚都会召我去含凉殿,可他却甚少听曲儿,或与我对饮,或与我闲话家常,而他说的最多的便是阿荻——含凉殿曾经的主人。

阿荻这个名字,在宫中早已传成了一段秘辛。

舞姬出身的她一朝获宠,被今上带回宫,凭着软绵的歌舞,和柔婉的性子,慰藉了今上烦闷的心,盛宠一时。可她终究没能逃过“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命运,今上怕重现当年杨贵妃专宠之祸,竟以一杯*酒赐死了她。

当时有内侍提议放她离宫便是,今上却说,放她回去,他会想念她,不如赐*酒……

她的结局真是可笑又可悲!

3

今夜一如既往地同今上对饮,他对我说了更多有关阿荻的故事,出门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很累,连忙回屋准备灭烛就寝,却传来扣门声。

有宫女唤我:“秋乐侍在吗?”

我打开门,见是越贤妃的侍女,她说,越贤妃传我过去奏乐。

穿好衣裳,抱了箜篌连忙随她过去。

入含光殿,我向越贤妃施了礼后,她一指面前的一架箜篌,说道:“本宫近日新得了一柄凤首箜篌,听闻秋乐侍曲技了得,不知可否弹一曲助兴?”

“自当为美人效力。”我说。

我将手中箜篌放于一旁,走上前,方要抡弦试音,她却蓦地站起,绞下一绺头发。在我不解的目光中,她将发丝放于弦上,轻轻一吹,发丝顷刻断成两截。这弦……

“弹吧。”

我只觉她投向我的目光,令人生寒。

我诚恐伏倒在地:“秋蝉不知做错了什么。”

“你说呢?”

她的声音冷冷响起,唤我:“阿荻。”

4

“铮——”

我伸手在箜篌上拨了一串轮指,弹出第一个音。

一泓秋水般飒飒商音过,只觉钻心地痛,可仍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面色苍白得可怖。

都说人在濒死前,眼前会浮现出一生中最难忘的场景。

此刻,我想起了他,今上,我的夫君。

在他登基前,只是个比奴才还要可怜的王爷,生母出身卑微,身为皇帝的兄长排挤甚至憎恶他,一心想置他于死地。一次机缘,他带着母妃侥幸假死离宫,借宿在佛寺。他靠每天给来寺里布施的香客抄佛经为生,他母妃则给人家洗衣服。

我就住在山下附近,一日,我随阿娘去佛寺还愿小住。夜里睡不着,我披着寝衣出门散步。走到后院便见少年赤足跪在院中一棵菩提树下,对着月亮三拜九叩。

“母妃自小孤苦,如今为照顾我替人家浣衣,手生冻疮,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但乞上天垂怜,怡愿以身代母,只求让母妃安宁度日,怡虽舍却性命亦在所不惜……”

我听着不禁心生恻然,我阿耶阿娘虽然只是琴师,却合家平淡相守,远比他幸福多了。

那夜,等他回去后,我悄悄从树荫里走了出来。他跣足月下,诚心祈祷,定是个孝顺的少年,我想帮他。

我思索半晌,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我偷偷在菩提树下埋了一双手套。

第二天夜里我躲在暗处看到他又来祈愿,他看见树下泥土有松动的痕迹,上面有布绢露出来,便好奇地挖开看。等挖到布绢打开时,他的眼睛陡然一亮,环顾四周无人,望了眼苍苍的须菩提,便朝月亮重重一跪。

“怡叩谢天恩。”

后来一直如此,夜里他来祈祷、谢恩,他走后我便将他想要的东西埋在菩提树下。

他从不贪心,要的只是能让母妃少些辛苦的东西。

第一天,是一副手套;

第二天,是一只蜡烛;

第三天,是一双新鞋;

第四天,他没有什么急需的;

第五天,他亲手做了一碗素面答谢上天。

……

第七天夜里,我照旧在他离开后出来往树下埋心愿,忽闻树影婆娑,一人从夜色中走了出来。

“原来是你。”

我抬起头,竟然是他。他的目光正落在我手中锄头上。

我没想到会被他发现,急忙解释道:“哥哥你别生气,我……”

话未说完,他突然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我,将头埋在我的颈间,我感到有热气暖暖萦绕

“谢谢。”

5

此后,年少时的日子,我与他日日相伴。他抄经文的时候,我就在一旁为他添烛;我跳舞的时候,他就弹箜篌相和。

我及笄那年,他送了一柄梳子给我,他说,这是他母妃当年出嫁时的嫁妆。

梳子虽轻,可我自然晓得送梳子意味着什么。

——他想与我晏晏到白头。

不久,朝堂*局风云骤变,皇帝泰山崩,他以遗落民间的正统皇子身份被朝中重臣寻回,位临九五。

离开前夜,他握着我的手,说让我随他进宫。

我答应了。

阿娘劝我不要去,宁为贫家女,不做深宫人,可我想陪着他,和他相守一生。

入宫后,他赐了我最宁静的含凉殿居住,那儿只有我和他。

我不懂宫中繁琐的规矩,时常给他添乱,掖廷女官请示让嬷嬷教习我礼仪。他说,我不必学这些。可为了他,我愿意去学。

而后,他为了安抚前朝不得已往后宫塞了很多人。但整个后宫,他只喜欢我,夜夜也只愿与我相守。

后宫逐渐有对我的怨声兴起,前朝亦有朝臣上奏,为免杨氏之祸再现,他不该独宠我一人。可他全都不理。

那时我想,诗里写的:斜倚熏笼到天明,那只是她们,我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可是随着时光流淌,渐渐地,他不怎么常来看我了。起初是每天都来,而后变成两天一次,再往后十天、半月……到后来,我已经有两个月没见过他了。

我开始像无数个宫里的女子,夜里守着一只红烛,一步一步地在寝殿里踱步,数着脚下的瓷砖,就这样等啊等啊,等到天渐入微白时,他却始终没来。

想起在佛寺的日子,他会上树给我打枣吃,他会下河摸鱼烤给我吃,他会絮絮叨叨地和我说着以后,那样欢喜地同我打算着将来……

6

终有一日,我再也忍不住了,不顾内侍的阻拦闯进了御书房,我想问他,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彼时他正在和朝臣商议*事,看到我,眉头拧成了川字。

他没有说话,却有大臣抢先吼道:“粗鄙妇人!陛下,请务必严惩。”

他背过我的目光,冷冷开口:“拉出去。”

第二天就有言官上奏,让他废了我,将我逐出宫。

他否决了。

当向我禀报的内侍这么说时,我心里欢喜了一下,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我的。可内侍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我瞬间坠入了万丈寒潭。

他说赐我一碗*药。

我爱他,但我不傻,不会因为他想要我死我就去死。

在他赐我死的前夜,我在宫中洒满油,打翻烛台烧了含凉殿。火势迅速蔓延,趁宫人慌忙救火之际,我穿着内侍的衣服混出了宫。而我事先从宫人斜拖来的宫女会代替我在大火中死去。

我离宫后,天上落了一场瓢泼大雨,浇灭了含凉殿的火。

可是,却浇不灭我心头的恨,我不甘心,不甘心!

听闻尚乐局选乐侍,我将半边脸用药物抹上造成容颜不堪的假象混了进来。

当我看到含凉殿修葺得与从前一模一样时,当我看到他夜夜独自一人在含凉殿自酌时,我很不明白,当初他既狠心赐死我,为何还要这般惺惺作态?

直到今夜陪他喝酒,他喝醉了,嘴里喃喃唤着“阿荻”不休,一个内侍来扶他。

我认得他,他就是奉命为我递来*药的内侍。

他叹了一声,告诉我说,官家疏远阿荻夫人,是为了护她周全,而赐给她的那碗药,其实是假的。那夜之后,含凉殿的主人会死去,而阿荻则会重新活在宫外,回到从前恬淡安宁的日子,可没想到夫人竟会想不开自焚寝宫……

“砰”的一声,像寺庙里再也不堪重负的古钟訇然委地,弦,断了。

我再也撑不住了。

昏迷前最后一刻,我听到一阵撕心的怒吼,是他来了。

“*妇!你对她做了什么?阿荻……”

今上,我的夫君。

7

“阿荻。”

我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我看到今上守在床头,轻轻唤我。

我挣扎着起身,他连忙伸手过来扶,一把将我拥进怀里,下颌抵着我的头,哽咽出声:“对不起……”

我喉咙发涩,勉力一笑:“我不怪你。”

他对我用心良苦,甚至不惜用假死让我离开深宫,他身为帝王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我现在什么都晓得了,还能怎么怪他?

“其实你早就认出我了对不对?”我问他。

“嗯。”他将我拥得更紧了:“我想好了,这一次,我再也不要放你走了,一生一世,漫漫余生,无论朝臣们怎么进言,后妃们怎么议论,我都要守着你。我要你留在我身边,陪我看锦绣山河,好不好?”

他唤我,嗓音轻得像风:“阿荻。”

我的眼前早已模糊成一片,嗫嚅着唇:“好。”

内侍进来禀报,说中书令求见,有*情相商,现已候在御书房。他抱着我没有动,我拍拍他的手

“去吧,我等你回来。”

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慢慢离去,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温柔而缠绵。

当我穿着内侍的衣服坐在离宫的马车上时,车轮滚过的碌碌声响在耳畔,我闭上眼,任由眼泪打湿前襟:“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

我对身边的越贤妃说:“谢谢。”

她摇头:“不用,我从不欠别人的情,这回帮你,只是还你昨夜救我一命。”

昨夜今上怒气冲冲闯进含光殿,看到我双手鲜血淋漓跌倒在地,大怒之下就要处死越贤妃,是我挣扎着在昏迷前一刻为她求的情。

她问我,为什么要替她求情。

我说,当年我初进宫时不懂宫中规矩,不小心碰碎贵妃的花瓶,是她帮了我。

她想了一会,蹙眉:“哦?是么?我都不记得了。”

她偏过头,眉间有胜雪的寂寂。

她不记得不要紧,但我记得。爱之深则求之切,求不得则宁毁之,我们都是爱而不得的苦命人,她未必真的恨我。

须臾,她转过头来,对我说:“你救我一命,我帮你一回,你我从此两清,以后——”

她顿了顿,“我不想再在这宫里见到你。”

“会的。”我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心,又何必再留在宫中?

毕竟,在这样的深宫,无论是鸳鸯梦,还是蝴蝶梦,真的都只是梦而已。

他呀,不是不爱我,他只是更爱这天下罢了。

注:这个故事是根据野史所记载杜撰而写的。唐宣宗(宫心计里的那个皇帝)李怡素有小太宗的美誉,他曾经爱上过一位歌女,却怕自己沉于美色而赐死了歌女。

作者简介〡人间长羡弄潮儿,只在秋风一苇

这一生,一边拥有,一边清零,只想成为一颗可以忍耐疼痛的植物,为岁月孤独而安静的生长,为信仰发光而又野蛮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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