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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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12/17 9:49:00

《红楼梦》中的贾府非常富贵,别的就不说了,单是贾府中的吃喝,就让数百年来的“红迷”们,羡慕不已。

管小厨房的柳家媳妇曾经说过,贾府之外“有一年连草根子都没了的日子还有呢”,但即便在外面“草根子都没了的日子”,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贾府中的奢靡生活。贾府中就连丫头都是每天“肥鸡大鸭子”地“吃腻了嗝”。

刘姥姥初进贾府的时候,正好遇上王熙凤吃饭,等王熙凤吃了饭,那些下人们将饭桌抬出来,“桌上碗盘森列,仍是满满的鱼肉在内,不过略动了几样”;刘姥姥第二次进贾府的时候,贾母特意在大观园中摆宴,请这位“老亲家”吃饭,一顿饭吃下来,还剩下许多饭菜。鸳鸯便吩咐老婆子们:“挑两碗给二奶奶屋里平丫头送去。”凤姐儿忙道:“她早吃了饭了,不用给她。”鸳鸯道:“她不吃了,喂你们的猫。”

要知道,这是贾府中的最高领导贾母摆宴,一切饭菜自然都是最上等的。但这些饭菜中的一部分,结局也不过是被喂了王熙凤房里的猫。可见,贾府中的物资究竟有多富足,生活有多奢靡。

而也正是这一次刘姥姥的贾府之行,她准备走的时候,平儿向刘姥姥提出了一个要求:“休说外道话,咱们都是自己,我才这样。你放心收了吧,我还和你要东西呢,等年下,你只把你们晒的那个灰条菜干子和豇豆,扁豆,茄子,葫芦条儿,各样干菜带些来就是了,我们这里,上上下下都爱吃这些个,别的一概不要,别枉费了心。”

贾府的物资之丰富,完全超过了刘姥姥的想象范围,让这位老太太真正地开了眼界,明明贾府中要啥有啥,为什么平儿还会找刘姥姥要一些干菜条呢?当然了,对于自己的这个要求,平儿也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这里,上上下下都爱吃这些个”。但是,这真的是平儿找刘姥姥要干菜条的重要原因吗?难道没有刘姥姥的干菜条,贾府中就买不来干菜条了吗?相比较贾府中那些顿顿不离的“肥鸡大鸭子”,这些干菜条的价值非常低,市场中也不可能没有卖的。古代又是小农经济,不存在食品污染,也不过是附近的农民,将自己家里吃不了的菜拿出来卖,其实和刘姥姥家里自己晒的,也差不多。

而且,贾府中有一所占地三里半大小的园林——大观园,在这所大观园中,种植了不少瓜果蔬菜。

第十七回,大观园修建完毕,贾*带着手下的清客相公验看的时候,在稻香村看到这样一幕,“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傍有轱辘之属,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一副田园风光的样子,引起了贾*的“归农之意”。

后来探春在大观园中实行“责任承包制”,就是跟着赖嬷嬷家里学的,因为她跟着贾母去赖家吃酒席的时候,听赖家的女儿说,赖家的园子里,“除了她们戴的花,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还有人承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的剩”。赖家的花园,只有半个大观园的规模,却足以供给赖家人吃菜笋和鱼虾。

后来,大观园中的稻香村,被一位老田妈承包了去,“凡有菜蔬稻稗之类”,都由老田妈负责。可见,在大观园中,不仅有桃杏李子等瓜果,还确确实实是有一大块田地,专门种植蔬菜类。大观园称得上是“瓜菜丰盈”。

既然贾府中物资丰富,大观园中瓜菜丰盈,就算贾府中的菜地中的菜蔬,供应不了整个贾府,贾府要想出去买一些蔬菜或者干菜条,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为什么平儿还向刘姥姥要一些干菜条呢?其实,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贾府中的人,确实吃腻了“肥鸡大鸭子”,需要一些清淡的菜来调换口味。怡红院的丫头们,就常常去小厨房点清淡的菜,晴雯要过面筋炒的茼蒿,芳官嫌弃酒酿清蒸鸭子“油腻腻的”,迎春房里的司棋也曾经去小厨房要豆腐和蒸鸡蛋,还因此受到了柳家的冷落,气得司棋怒砸小厨房。就连探春和薛宝钗,也曾经商议了,要吃个“油盐炒枸杞芽儿”,但这两位姑娘不愿搞特殊,按照贾府中的规矩,拿了五百钱给柳家的。

第二个原因是平儿的一片好意,她要给刘姥姥足够的尊严和体面。刘姥姥两次来贾府,第一次得到了王熙凤赠与的二十两银子一吊钱,第二次得到的馈赠更丰盛,王夫人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贾母给了她几件衣服,一盒子面果子,各种丸药,还有两个小荷包装着两个小金锞子,王熙凤给了她半炕东西,包括青纱一匹,实地子月白纱一匹,两个茧绸,两匹绸子,一盒子各样内造点心,还有两斗御田粳米,一袋子大观园中的各种果子和干果子,另外还有八两银子。平儿也拿出自己的两件裙子和袄儿,四块包头,一包绒线,送给刘姥姥。

面对贾府琳琅满目的馈赠,这位朴实的老人家非常不好意思,因道:“姑娘说哪里话?这样好东西,我还嫌弃?我便有银子,也没处买这样的呢,只是我怪臊的,收了又不好,不收又辜负了姑娘的心。”

刘姥姥并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她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去贾府求助,第一次的二十两银子,已经足以让刘姥姥感恩戴德了,这一次如此丰盛的馈赠,老人家不好意思要。平儿很巧妙地替刘姥姥找了个借口,“你放心收了吧,我还和你要东西呢”。

有了平儿的这个借口,刘姥姥在接受这些东西的时候,无疑可以稍微坦然一些。亲戚之间,礼尚往来,你给我东西,我也给你东西,这是互相尊重。更何况,平儿向刘姥姥要的东西,是贾府“上上下下都爱吃的”,这更是让刘姥姥有了足够的被重视的感觉。

贾府物资丰富,大观园中瓜果丰盈,平儿依然向刘姥姥要干菜条,不仅仅是因为贾府人爱吃这些干菜条,更重要的是平儿要给刘姥姥找到接受贾府馈赠的理由,同时给刘姥姥足够的尊严和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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