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清和
(唐伯虎与秋香)
一、明代画家仇英和唐寅均擅长和绘春画
据传明代画家仇英(实甫或实父,号十洲)和唐寅(字伯虎,号六如居士)均擅长和绘有多种春画(秘戏图),沈德符记载:“工此技者,前有唐伯虎,后有仇实甫,今伪作纷纷然,雅俗甚易辨。”
据传仇英有《十荣》《燕寝怡情图》,唐寅有《退食闲宴》《竞春图卷》《花阵六奇》等。许多春宫图便托名为仇英和唐寅,著名的有《花营锦阵》《鸳鸯秘谱》《风月机关》《青楼剟景》《胜蓬莱》等。
《红楼梦》(据程乙本)中有两处涉及到春宮图,都与唐寅有关。
一处是第二十六回描写“呆霸王”薛蟠的不学无术:因薛蟠生日聚餐玩乐,宝玉表示应该送幅字画,薛蟠把“唐寅”读成“庚*”。
(唐伯虎)
一处是在第五回形容秦可卿卧室的陈设时:(宝玉)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
“海棠春睡”之典来自于杨贵妃。据记载:唐玄宗登沉香亭,召见杨贵妃,但贵妃宿醉未醒,于是命高力士从侍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颜残妆,鬓乱钗横,不能再拜。唐玄宗笑曰:“是岂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宋释惠洪《冷斋夜话》卷一“诗本出处”)
秦可卿卧室的陈设完全出于贾宝玉性意识觉醒而来的“意淫”想象,故唐伯虎是否画过《海棠春睡图》不必深究。而有“红学家”据此推论出曹寅家里就有一副,更是分不清虚构与现实的想入非非。
(秦可卿)
二、“贾琏戏熙凤”与仇十洲《幽窗听莺暗春图》
在《红楼梦》第七回有“送宫花贾琏戏熙凤”一事,“正说着,只听那边一阵笑声,却有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处,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丰儿舀水进去。”(甲戌本)——虽只寥寥数笔,但也可烘托出琏熙早期的夫妻恩爱温柔,处于“一从二令三人木”三阶段的“一从”期。
甲戌本对此有长段朱笔夹批:“妙文奇想。阿凤之为人,岂有不着意于风月二字之理哉。若直以明笔写之,不但唐突阿凤声价,亦且无妙文可赏,若不写之,又万万不可。故只用“柳藏鹦鹉语方知”之法,略一皴染,不独文字有隐微,亦且不至污渎阿凤之英风俊骨。所谓此书无一不妙。”
又有朱笔眉批:“余素所藏仇十洲《幽窗听莺暗春图》,其心思笔墨已是无双,今见此阿凤一传,则觉画工太板。”
这两段批语值得注意的有两点。一是批者所藏之《幽窗听莺暗春图》,显然是春意图,令人联想到《金瓶梅》(崇祯本)第十三回“迎春儿隙底私窥”及其插图。
其二,“柳藏鹦鹉语方知”一语,在《金瓶梅》中多次出现(第五、二十五、六十七回),而脂批也几次提及《金瓶梅》,二者关系不容忽略。
俞平伯先生注意到这一点,认为原文“色情描写显露,很有点像《金瓶梅》。后来删去‘天香楼’之文,却借‘笔法’点破一二;戏熙凤一回则用了‘暗春’的写法(这样写法当然好一些,如脂评所说)”。(《谈红楼梦的回目》,《俞平伯全集》第六卷第-页,花山文艺出版社年)
三、绣春囊事件
《红楼梦》第七十三回中因傻大姐引发了绣春囊事件,导致抄检大观园。
当时傻大姐入大观园内玩耍,在山石背后掏蟋蟀,忽见一个五彩绣香囊,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相抱,一面是几个字。这痴丫头不认得是“春意儿”,心下打谅:“敢是两个妖精打架?不就是两个人打架呢?”左右猜解不来。
这个“绣春囊”,后文又称作“十锦春意香袋”(第七十四回)。上面的“春意儿”就是“春图”。凤姐向王夫人辩解说:“这香袋儿是外头仿着内工绣的,连穗子一概都是市卖的东西。”由此可知,这类物品,市场上有公开售卖,谁都可以买到。
第二十三回中,茗烟为了让宝玉开心,走到书坊内,把那古今小说,并那飞燕、合德、则天、玉环的“外传”,与那传奇角本,买了许多,孝敬宝玉。宝玉一看,如得珍宝。明清的书坊,除了圣贤书,还卖这类“禁书”,包括春画。
(抄检大观园时的惜春)
《肉蒲团》中描写,新婚妻子玉香“只因平日父训既严,母仪又肃,耳不闻淫声,目不睹邪色,所读之书不是《烈女传》就是《女孝经》”,“风情未免不足”,未央生就到书画铺中买一副绝巧的春宫册子,是学士赵子昂的手笔,共有三十六幅,取唐诗上“三十六宫都是春”的意思。
书里详细描述了前五幅图,是从前戏直到最后的五种姿势:第一幅描绘的是前戏,势名“纵蝶寻芳”;第二幅是兴奋期,势名“教蜂酿蜜”;第三幅是持续期,势名“迷鸟归林”;第四幅是高潮期,势名“饿马奔槽”;第五幅是消退期,势名“双龙斗倦”。
小编补白
绣春囊事件从面子上看,是为了整肃贾府风气,但这场惊心动魄的全园大搜查之背后,实质上是钟鸣鼎食大家族内部矛盾的首次大爆发,拿最弱势的丫鬟开刀,而那个有春宫图的小香囊只是个借口而已。
(抄检大观园时的探春)
王清和(男),北京人。除历史论著、译著外,在海内外发表大量诗、散文、随笔、评论等,曾在多家报刊有专栏。近年出版有《金瓶梅揭密市井私生活》、《金瓶梅词话》(校点本)等。
小编提示:如果您喜欢这篇文章,敬请转发和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