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火锅店门口,同事们已经默契的站成了两拨,看着白底和红汤的锅面分桌就坐,就连公司关系最铁的老张和小姜也暂时分手,加入了各自的阵营中。
一开始两桌之间各说各话互不交流,偶尔看向旁桌的好友眼神里带着鼓励,又带着嘲讽。直到最后走出火锅店大家才忘记过去,开始假惺惺的试探、问候。
这时,我走在最后偷听到老板自言自语,这将是本公司的最后一顿火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上一些不成形的规矩看得见又看不见,需要揣摩。
在重庆和四川,最正宗的火锅就是烧着一钵子牛油辣椒的大铜锅,红油锅涮出来的东西是最好吃的东西,人生百态尽显其中;
而白锅在他们眼中则是养生专家们寻求长寿的水煮肉,道士辟谷之后用来养胃的寡淡汤。
巴蜀人对红汤火锅那如同对犊子般的溺爱,是他们每一个吃不了辣的外地朋友嵌到心坎的伤感。
有人甚至打趣地说,要是和巴蜀地区的朋友吃火锅的时候点了鸳鸯锅,那就相当于蹲在清真寺墙根儿底下吃了半个小时的猪耳朵。
来自珠海的文艺女青年小盖来重庆看望我的朋友,嚷着要吃火锅,于是朋友叫我作陪,一路去了一家名噪多时的老字号。
正当点菜之际,吃惯粤菜的小盖看到店里那一口足以撕裂肛门的铜锅,吓得决定点一个鸳鸯锅。而作为我的朋友,一个吃蛋炒饭都要加熟油辣子的青春痘少男,立马皱起了眉头。
正值苦恼之际,看着火锅介绍的牌子他灵机一动,说四川的特色是红锅,要是想喝汤还不如去吃跷脚牛肉。
最后,吃完火锅把朋友送到家门口,小盖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我。
四川和重庆的火锅没有全是高汤菌汤番茄汤的锅,说白了那些都是异端,最仁爱的也就是左右分个半,划道红白的鸳鸯锅。并且,现在能容忍白汤占据一半的火锅店已经不多了。
为了让火锅变得更纯粹,大部分老板去掉了中间的隔层,让人把锅的中间再圈个圆,形成锅中锅。
白汤占据的空间更小。红汤呈包围之势散布四周,这让爱吃清汤的他乡人每次夹菜都必须忍受熔岩般的炙烤,分明是想烫死那些注重养颜的好姑娘。
曾有人猜测四川人从来没有一个强健的胃,和一副上好菊花,因为除了潮湿这里还有火锅。
在成都,整个火锅行业一年的营销额为亿,其中红锅占80%以上。因为吃火锅引发痔疮肛裂,以及因为火锅再次引发痔疮肛裂的病例,平均一个月就要发生上万起,冬季是最高峰期。
而作为麻辣火锅发源地的重庆显得更加极端,在重庆每30个人就有1人从事过火锅事业,很多重庆火锅店根本不卖鸳鸯锅,和白汤结世仇,就好像变形金刚里的狂派机器人和博派机器人,是理念不同造就的内在矛盾,说点什么锅跟口味无关,是性格使然。
卖火锅是其次,就不愿意和不爽快的人打交道,而那口铜锅倒成了他们用意念争夺的火种。
我还记得在去年冬至的那一天,媳妇儿不吃羊杂汤,只能改吃火锅。她吃不得辣,搞得我在服务员蔑视的眼神下点了鸳鸯锅,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好久没见面的重庆哥们,想打电话叫他来坐一坐。
一开始大家在电话里都很热情,然而当我说了和小盖同路之后,他疑惑地问我是不是和当年一样点了鸳鸯锅,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保持了沉默。5秒钟之后他说了一句话就挂了我的电话。
“斗嫩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