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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母娘棒打鸳鸯
文/何德铭
选自《上海故事》年第10期
参加工作没多久,谭旭辉就遇到了一个心仪的女孩。她叫李芝兰,长得肤白貌美,而且文文静静的,真的就像是一株清新淡雅的幽兰,于是谭旭辉就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两人拍拖了三个多月后,李芝兰通知谭旭辉,说她爸妈想请他去她家吃顿饭。谭旭辉很兴奋,因为按照一般的发展规律,毛脚女婿能上准岳父母家吃饭了,就说明恋情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这天,谭旭辉着意打扮了一番,又精心挑选了一份礼品,就雄纠纠气昂昂地去上门了。
李芝兰的爸妈热情地接待了谭旭辉,吃饭的时候还频频给他搛菜,搞得谭旭辉晕晕乎乎地充满了幸福感。吃完饭后,芝兰妈让李芝兰陪着她爸出去散步,屋里只留下了她和谭旭辉,这时谭旭辉才清醒过来,知道真正的考验就要开始了。“小谭啊,说实话,我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青年,但请恕我冒昧地问一下,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谭旭辉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芝兰妈问起他父母的职业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父母都是农民,不过现在在县城的农贸市场里卖菜,自给还是有余的。”芝兰妈说:“哦,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能同意我的女儿和你相恋。”
“为什么?”谭旭辉说,“难道就因为我父母是卖菜的吗?”
芝兰妈说:“那倒不是。因为我听芝兰说,你参加工作才半年多。刚才我又问了你家里的情况,显然也不能给你很大的帮助。现在我们城里的女孩子找对象,都要求对方有房有车,我也不想你有什么车,但总该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窝吧,不然我怎么能放心以后把女儿嫁给你呢?”这一席话说得冷酷无情。
但是谭旭辉却不得不承认,这席话也说得很有道理,令他难以辩驳。在这个城市里,他如今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又怎么能给予李芝兰幸福的生活?至此,他只能全线溃败,落荒而逃。临别之时,芝兰妈却说,他和李芝兰以后虽然不是恋人了,还可以做普通朋友,还请他有便时再去她家吃饭。但这些话在谭旭辉听来,更像是嘲讽和奚落。
第二天,李芝兰遇到他时,明显地就没有以前那样热情了。他本来还想做做李芝兰的工作,让她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用爱情去战胜金钱,现在看来希望渺茫了。通过这一次的挫折,谭旭辉深深地体会到,一个男人想要成家立业,就必须要有一定的实力,当然,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要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了解了一下房子的行情,发现有一个楼盘首付是最低的,只要三十万元,于是他就打电话向父母求助,希望他们能助一臂之力。至于以后的按揭还贷,他相信他能独立承担。
父母接到他的求助后,不久就给他汇来了三十万元。谭旭辉很清楚,这已经是父母亲倾囊而出的数目了,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二老。可是谭旭辉却没想到,当他怀揣着三十万兴冲冲地跑去那个楼盘时,却发现首付已经涨到了三十五万,没办法,他只能等攒够了钱才能再去买了。然而还没等他攒够钱,新冠病*肺炎暴发了,他所在的这个城市虽然不是重灾区,但也是全民戒备,共同抗疫,一时间,有不少小区封闭了,即使没有封闭的小区,也要求大家不要出门,居家防疫。于是,原先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街道,一下子都变得冷冷清清,除了那些为保障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而骑着电动车在大街上纵横驰骋的快递员、外卖员,几乎已见不到什么人影了。
见此情形,谭旭辉灵光一闪,突然就悟出了其中的商机。他想,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化,只要还有人,食物就必定是第一需求。如果再能用先进的网络技术来保障这一古老的需求,就必定能无往而不胜。于是他房子暂时不买了,就用这三十万元做启动资金,成了一名配送新鲜食材的网商。谭旭辉以前经常帮父母卖菜,对这一行并不陌生。他又是个硕士生,对于大数据、区块链这些数字技术都驾轻就熟,所以自生意开张后,一路顺风顺水,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已经是一家拥有四十多名员工的公司老板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女孩子进入了他的眼帘。女孩自己开了一家小小的特色蛋糕店,或许是经常和甜品打交道的缘故吧,她这个人看起来也是甜甜的,而且还真的有一个甜甜的名字——唐小甜。谭旭辉和唐小甜从相识到相恋的过程几乎和李芝兰差不多,三个多月后,唐小甜也通知他,说她妈要请他去她家吃饭。不过这一次,谭旭辉的心境与上次是截然不同的。上一次他收到邀请后,心里虽然高兴,但也不免有些忐忑,毕竟第一次见准丈母娘,就像找工作参加面试一样,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对方的手中。这一次,他谭旭辉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了。他现在有房有车有存款,而且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这样的身价让他充满了底气。试想一下,只要是普通人家的丈母娘,哪一个会对他这样的金龟婿不青睐有加?
唐小甜的家庭就是一个普通人家。她妈妈也是一个普通的退休工人,而且退休后一直都只是一名家庭主妇,每天上上锅台,跑跑菜场,既没有辉煌的经历,也没有表现出特殊的才能。面对着一个这样的准丈母娘,谭旭辉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过这一关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一顿饭就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在整个就餐过程中,小甜妈始终都面带微笑,即便是饭后进入表态的正规环节时,她的脸上也都是阳光灿烂,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阴霾,所以接下来她要表什么样的态,谭旭辉已经是不言自明了。小甜妈说:“谭先生,说实话,我女儿是不会嫁给你的。今天请你吃饭,就是要你们好聚好散。”
谭旭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甜妈居然会拒绝他。从各方面来分析,这话都不应该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啊,便不由疑惑地问:“为什么?”
小甜妈说:“因为我们不喜欢你的工作。”
谭旭辉说:“我的工作怎么不好了?”
小甜妈说:“我是个家庭主妇,天天要去菜市场买菜。几乎每天都亲眼见到那些卖菜人起个大早辛辛苦苦地守着这一摊小本生意,以此谋生和培养他们的子女。可是现在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年轻人,却利用什么互联网技术,在抢夺他们的生意。他们也都有孩子,如果他们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孩子,都去抢夺父辈们赖以谋生的‘饭碗’,你说这种工作能算是好工作吗?”
这一席话她仍然是面带微笑地说的,但在谭旭辉听来,却是振聋发聩。说实话,他以前还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今天小甜妈给他好好地上了一课。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唐小甜家的,一回到自己家里,他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父母的电话,说:“爸、妈,你们现在怎么样?是不是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他父亲叹了口气说:“现在是比过去差多了。你想想,那些什么巨头啊,首富啊,都来卖菜了,我们能竞争得过人家?这生意能不难做吗?怎么着也得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放下电话,谭旭辉的心里就像翻江倒海一般久久不能平静。父辈们已经这么辛苦了,他却还在跟着那些企图搞垄断的巨头给他们雪上加霜。小甜妈说得还算是客气的,只是说不喜欢他的工作,其实就是不喜欢他的人品,因为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一只白眼狼,一个忘恩负义的不孝子。
至此,谭旭辉终于幡然醒悟。
至于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他觉得该好好的重新谋划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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